■赵世昂
1958年春,我由本校调入指挥系五班(即第五期)学习,学制四年,刚进行了一个学期的学习,就遇到大搬迁,七月底课程结束,同学们都已放假回家,全班60多名同学,只留我一个人在校,随学院搬迁,八月中旬乘专列由张家口抵达西安。到达后看到雄伟的教学大楼和东西林立的宿舍楼群都已竣工,比起张家口那些破旧的军营式房宿,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但所有马路都尚未铺设,全部为泥土路,又遇连阴雨天,整个大院内泥泞不堪。校园正门(北门)外尚无通道,只有院西门(现实习工厂北侧围墙处)外一条土路(现白沙路)经白庙村通向去往市区的路,大院四周在茫茫农田与荒野包围之中,若大一个新建筑群,独立于西安西南郊,格外使人注目,故“西军电”这个名称,从迁来的第一天起,在西安已无人不晓。
暑假结束,同学们陆续到新校区报到,九月一日正式开课后,即投入到建校劳动中,首先清理楼前屋后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接着就是平整大操场,因为作为军事院校,每周一次不可缺少的“请军旗”和阅兵仪式,以及体育课、一部分军事课都需要在操场进行。当时的大操场是一片东高西低的荒草坡,夹杂着坑坑洼洼的小水坑。建筑单位正在赶铺马路,我们学员轮流平整操场,当时没有任何机械,只有铁镐、铁锹、架子车,把巨大的土石方从东边运到西边,再用石滚子压平。工具有限,各班学员轮流上阵,昼夜轮班,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将大操场反复填补,平整一新。我们班安排在晚自习之后,8时至10时。
50年过去了,现在看大操场,虽然已完全改变了土操场的模样,但还可看出原来荒草坡遗迹,东边的马路高于操场,西边的马路低于操场,这是由于先铺了马路,后平整操场遗留下的痕迹。
经过一段建校劳动,校园面貌逐渐有所改善,但到处裸露着的是黄土,没一棵树,在较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利用课余时间和假日,参与了拉树苗和挖树坑劳动,使校园内处处有了小树在成长,增加了不少绿色。50年代过去了,当时的小树苗早已长大,校园内绿意盎然,现在当我看到这些大树时,我在想,这不正和我们的学校一样吗?学校经过50年的发展建设,已由一个不大的工程技术学院成长为现在“根深叶茂”的一棵“参天大树”——一个多学科的全国重点大学。
50年前的西军电指挥系,是我军培养通信军官的最高学府,学员大都由军师以上指挥机关岗位上调来,他们年龄偏大(大多30岁以上),军衔级别高(多为营团级,大尉、少校以上),文化水平多数较低,专业技能欠缺,亟待提高。虽然当时肩上佩戴着肩章,但从入学那天起,即以一个兵的姿态对待自己,由宿舍去教室,从教室到食堂,我们都是列队集体行动,高唱“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同学之间也从不以军衔高低相比,学习中互帮互学,学习组长都是选举学习较好的同学担任,而不是论资排辈。为我们教授文化基础课和专业课的教师中除个别老教授外,多数为建国初期参军的青年知识分子,他(她)们年龄比学员小,军衔级别比学员低,但是我军官兵一贯有尊重知识、尊重人材的光荣传统和理念,使师生之间关系非常融洽,教师上课,学员起立致敬礼,课间休息师生互递烟茶,谈笑风生,亲如兄弟。
给我们教授军事课、地形学、实弹射击等课程的教师中,有一部分是解放战争中起义或被俘的国民党将校军官,他们已转变立场,成为革命阵营中的一员,运用所掌握的军事技能为我军服务,我们同样给予尊敬,曾经流传过的“手下败将”等歧视性语言,早已不复存在,对他们均以“××教员”称呼,不卑不亢,平等相待。
回想起搬迁时的1958年,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人民公社化运动在广大农村轰轰烈烈地开展,作为人民解放军的一员,必然给予支持和拥护,当时的支农劳动是重要的政治任务。1959年,关中地区夏粮呈现出一片丰收景象,到五月底,由于天气过热,小麦提前成熟,必须迅速抢收归仓,不然会造成麦粒自落,丰产不能丰收的结果,政府号召“虎口夺食”既要丰产,也要丰收。为支持人民公社运动,我们以实际行动,停课下乡,支援社员抢收小麦。我们班被分配到长安县皇甫公社贾里村大队,全班同学自带行李,集体行动,沿宵村小路(当时西万公路还未建)到达贾里村,受到社员热烈欢迎。头一顿饭,即和社员一起共享了一顿公共食堂“不要钱”的玉米糊。接着我们和社员混合编组,在社员带领下开始收割麦子,每天大约劳动十几个小时,晚间一般到12点以后才收工,体力消耗非常大,而伙食只能维持一天三顿玉米糊。几天之后,新收割的小麦已加工成面粉,伙食大为改善,每天四顿白面馍,(晚间12时以后加餐一顿),我最饿时,一顿吃了十个馒头(每个2两),现在看来,似乎不大可能,可这是我记忆犹深的一件事,一点没有淡忘过,“一顿吃了2斤白面的馍”,没有一点夸大,而我还不是食量最大的人呢!这说明当时劳动强度之大,也体现了公共食堂的所谓“优越性”和“吃饭不要钱”,“放开肚皮吃”口号的兑现。
经过10多天的收割、碾场,麦粒入仓之后,我们才有时间,跳进贾里村南部不远的河里,痛痛快快地洗个凉水澡,然后在社员们一片欢送声中,踏上返校之路。这真是一次难忘的支农劳动,也是一次特殊年代的特殊经历。一晃过了50年,至今难以忘怀。
来源:西电科大报 2008年12月20日 总第38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