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军电60级校友韩运潞
1960年夏,我在保定三中读高二。当我和全校师生们一样,正在忙于准备升高中三年级的期末考试时,突然接到班主任郑克家老师的通知:“韩运潞同学,你立即去市里医院参加体检”。我莫名奇妙地问:“为什么要体检?”郑老师说:“体检回来校领导会告诉你的,和你一起去体检的还有其他的同学”。于是我就和同班崔来池、阎德焕等同学步行到指定地点参加体检。记得体检的地方在保定大慈阁西北边的一个小院内,我们进去后一看人非常多,有男有女,大都是学生摸样。只有少数十几名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很显眼,偶尔发现有几位穿军装戴军衔的军官。虽然感觉有点神秘,但又不好问,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参加了体检。那时X光透视机等先进的检查仪器还相当少,体检全凭医生的听诊、观察及判断能力。体检时医务人员叫我们脱光裸体进行(同批检查的都为男性),而为我们体检的医生和护士大都是年轻的女同志,摸摸我们这摸摸那,又叫我们蹦跳起舞,目的是全面观察是否有生理缺陷,大小伙子那时真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医务人员则泰然处之。
体检结束后,我们带着疑问回到了学校,经再三追问,老师仅简单回答:“此次是军事院校秘密特招一批学员,其他就无可奉告了!”过了两天,班主任郑克家老师口头通知我:“学校让我告诉你,可以不参加期考了!准备参军吧!至于什么时间走,到那里去,等待再通知。从现在起你就帮我给咱班的每个同学写个期末操行评语。”我高兴地接受并出色地完成了郑克家老师交给的任务,我暗自思量,参军到哪里去呢?1956年空军选拔飞行员我入围,因父持异议令机关迟复政治函调信,故我参军没成,这次可不能黄啊!
1960年7月15日,西安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电信工程学院(简称西军电),正式把录取通知书发到学校(在收到通知书的第二天,我就高兴地把它邮给了老爸,遗憾的是他把这重要的“历史文物”给弄丢了)。西军电要求被录取的学员一周后在保定三中集结待命,随时准备集体乘火车赴西安报到。还明令要求我们严格保密,对参军及在军校学习情况,从今以后要做到“上不告诉父母,下不告诉兄弟姊妹及其他亲朋好友”,违者要严惩不贷。
我及高中同班同学崔来池、阎德焕三人就这样提前结束了高中的学习,被选拔保送到军事院校学习(全校也只有我们三个),当时在全校可谓是轰动性的大新闻。由于是秘密特招,故母校的老师和同学都不知道我们参军的具体情况,所以在离别时,连一张集体纪念照片也没有拍,实为遗憾!
1960年7月25日,我同崔来池、阎德焕、魏晋臣、冯志儒、都宝成、赵艺峰、邬荣爱、邢琨联等60名保定地区的高中二年级学生(其中有8名女生),在上尉郭政治指导员的带领下,乘上北京直达西安的火车离开了我的第二故乡保定。上车前我们每人领到一份食品,有三个大面包、一袋保定特产“槐茂酱小菜”。当时尚没有现在的瓶装水,但是火车上锅炉烧的开水随便喝,列车员还不断地把开水送到座位上。大家都感到特别高兴和满足,一路欢歌笑语。那时火车都是单线行驶,需要在车站互相等候对方开来的车开过去,普通客车平均每小时才行驶60公里。陇海线的路基不好车速就更慢了,故经26小时的奔驰,火车才开进西安火车站,那已经是7月26日了。1960年时的西安火车站候车室,是八国联军攻打北京时,清朝慈禧太后西逃的行宫旧址,此古迹现在不见了,实为遗憾。
我们保定地区的60名高中二年级学生集体到了西安后,学校用两辆军用大卡车接我们,经半个小时后到达了学校,并受到了新老学员和首长们的热烈欢迎,顿时感到部队特别的温暖,我好像来到了母亲身旁。到学院后,我们男生都住在学院西教学楼南边的第52号黄楼的西侧一层。52号楼在我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因为从我到校的第一天起直到离开母校为止,就一直住在那里。它的北面是西教学工字楼,该楼建于1960-1961年,据说当时耗资达100万人民币之巨。52号楼的南面是一个小操场,可以玩篮球、排球,再往南是五系和预科(后为四系)食堂。
保定地区的学生和北京、天津、上海、南京、武汉、广州等地区的130多名学生混编成四区队,进行入伍教育。预科从全国各地招来的高二学生共计1000多人,故分几个区队管理。1960年夏,西军电从全国各地招来的高二、高三、大一、大二四个年级段的学生,使学员一下子猛增到一万名。在当时可不比现在,有一万名学生同时在校学习的大学,在全国还少见。因为在50和60年代,每年全国计划招收本科大学生均在15-30万左右,远远达不到现在每年全国招收600万本科大学生的数量。
在离开保定前,领队的军官告诉我们:“你们个人什么东西也不要带,到学校用品由部队统一发,否则你们带的东西还得邮回来。”这正合我意,因为我在保定三中上学的用品可全部留给刚考上保定三中初中的运亭弟,包括被褥、衣物、书籍、日常用品。我完全按照领队军官的指示办了,于是在上火车时只穿了内裤、大裤衩子和背心。等到了西安可惨啦!当天只发了一双军被、一条背包带和一个单人床大小的白布褥单,就这样睡硬板床。那时的床板都是碎木板钉的,凹凸不平,尤如钉毡。西安的夏天特别热,只要一活动就出一身汗,由于没有换洗的衣服,混身是酸味。我急中生智,利用中午大家休息时间,把背心和大裤衩子脱下,用水一洗就马上穿上,然后站在屋子外边有太阳照的通风处,过一会也就半干了。
就这样度过了两天后,发了两套新军装、军帽、武装带、解放鞋(即胶鞋)、大头皮鞋、线袜、军用水壶、黄脸盆、毛巾、军用书包、马扎、包袱皮(是一块二尺见方的白布,用来包衣服,睡觉当枕头)和一个小针线包(那时提倡穿的衣裳“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年”,不像现在提倡消费),但没有发肩章、领章及帽徽。八一建军节前,又给每人发了七元人民币做零花钱(女生比我们多六角钱的卫生费),连队战士第一年兵只发六元。到西军电后,大米、白面和小米饭管吃饱,这比在中学时定量吃不饱相比,可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起同代人,我是幸福的,穿军装上大学,不花自己一分钱,连写信也都免费军邮,我们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无忧无虑的学习生活,大家都异常的高兴。学院发军装后,我就和崔来池、阎德焕等到边家村照相馆,拍了单人和合影照片邮给了诸亲友。
就这样,我人生的重大转折,从戎上大学正式开始了。
来源:西电科大报 2008年11月20日总第381期